当5月的第一缕晨曦投射到萨勒河两岸时,法军开始行动了。内伊元帅的第3军,以全部5个师和军属骑兵旅,向吕岑方向推进;莫尔捷元帅的近卫军,跟在第3军后面行动。马尔蒙元帅率第6军所部各师趋近魏森费尔斯,以支援第3军。易北军团将于10时前完成展开,左翼位于默里奇(Moritzsch),右翼位于施拉德巴赫(Schladebach),若听见吕岑方向有炮声,就向联军右翼攻击前进。
法军第3军在上午9点出发,为应对联军的优势骑兵,军成纵队前进、每个师又都编成团纵队,每个团纵队之间保持200码的间距,以便能迅速转换成步兵方阵(用于对付随时出现的联军骑兵)。师属炮兵和辎重队则小心翼翼地跟随在师级队列的末尾。
法军很快抵达吕岑西南不到6公里的里帕赫(Rippach)峡谷。这时,前方出现了4个哥萨克骑兵团,他们属于温岑格罗德指挥的俄军阻击部队。
领头的法军老将苏昂反应敏捷,迅速让部队转换成间距800码的团级方阵,在已方轻骑兵的掩护下,抢占附近高地。就在法军成功抢占有利地形,并开始向哥萨克骑兵的左翼包抄时,由谢尔盖·兰斯科伊少将指挥的一支俄军骑兵队(2个正规骑兵团和1个装备12门火炮的骑炮连)抵达战场。
其中的白俄罗斯骠骑兵团立即对法军步兵发起反冲击,成功阻止其向前推进。俄军骑炮也投入作战,配合骑兵行动。
看到俄军骑兵气盛,内伊迅速下令紧随其后的2个步兵师增援苏昂。这两个师也转换成团方阵,缓缓向俄军骑兵压过去。由于法军全部都是新组建的团队,新兵居多,各级军官都奋勇当先,以激励士气、维持纪律。
离开魏森费尔斯的拿破仑也注意到了俄军部队的顽强与嚣张,他决定从近卫军中抽调2个炮兵连增援第3军,并出动近卫军枪骑兵扫荡战场。在接到出击命令后,贝西埃元帅立即带着枪骑兵部队赶到第3军阵线。他留下部队等待命令,只身纵马登高,寻找骑兵出击的通道,这时,一发俄军炮弹打来,瞬间夺走了他年仅44岁的生命。
近卫军枪骑兵满含复仇的欲望,沉着地发起冲锋,一路迂回攻击俄军后卫,给俄军骑兵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风起云涌的前哨战,让内伊元帅的第3军完全控制了吕岑及其南部村庄。当天傍晚,拿破仑与近卫军也抵达了吕岑。
联军司令维特根施泰因确认了法军动向,很快选择了法军已经控制的吕岑作为预定战场,计划从东南面和南面对法军右翼实施打击。
普军克莱斯特部留在菜比锡西郊,弗里德里希·冯·比洛部配置在哈勒附近,一起牵制法军易北军团。
俄军温岑格罗德部已南撤到佩高西北面的魏本(Werben),正全力掩护在佩高渡河的联军。所以,维特根施泰因决定让北路普军也赶到佩高渡河。已在博纳地区集结的普军布吕歇尔部西进,计划在佩高(Pegau)渡河。同时向佩高行军的还包括托尔马费夫和米洛拉多维奇指挥的两支俄军。
由于作战计划制订的疏忽,联军有四路人马近6万名士兵及其辎重汇聚于弹丸之地佩高,部队拥堵在一起,造成了混乱,使得大约在5月2日清晨7点抵达佩高的普鲁士国王威廉三世雷霆大怒。
然而,福祸互倚,否极泰来,联军的因混乱而延误的进军反而造成拿破仑判断失误,导致法军面临空前的危机。
5月1日傍晚,进驻吕岑的拿破仑接到了大量报告,显示联军的主力隐藏在埃尔斯特河东面菜比锡以南地区。法军抵达吕岑的只有第3军内伊所部4.8万人和部分近卫军骑兵,左右两翼法军都还未就位,呈孤军突进之势。为避免遭到优势联军重击,拿破仑立即调整部署:
第3军5个师保持于吕岑;在5月2日一早,第4军主力2个师向吕岑以南前进,保护第3军右翼,剩余2个师挺进瑙姆堡作为全军后卫;第6军和近卫军主力推进至吕岑,加强第3军;易北军团的第11军进驻吕岑与莱比锡之间的中点,第5军在其左后方掩护侧背,确保两军随时可用于任意一方向的行动。
拿破仑凭直觉认为联军从茨文考和佩高方向进攻的可能性比较大。因此,2日凌晨4点,他要求驻扎在吕岑的第3军立即将分散的各师集合起来,并派出两支有力的搜索部队,分别侦察茨文考和佩高;第6军则派遣一支有力的搜索部队前往佩高,侦察敌情;而易北军团之第5军向莱比锡挺进,第11军进驻马克兰斯泰特(Markranstfdt),并向莱比锡和茨文考方向侦察。
虽然拿破仑的判断正确,但法军的执行力出现了问题。第6军军长马尔蒙元帅和第3军军长内伊元帅派出的两支力量有限的侦察力量,因为撞上了哥萨克骑兵的阻击线,无功而返。
第4军的增援也出现了迟疑。两个师在清晨5点就离开了施特森,军长亨利·贝特朗听说一个普鲁士步兵师已经进占蔡茨(Zeitz) 。由于缺乏骑兵,他只得派出整整2个步兵营的侦察力量(步兵力量只有足够强,才能结成安全的方阵,以应付联军优势骑兵)前去蔡茨确认联军的情况。
在确认情况前,贝特朗担心在向吕岑以南增援时,这支普军会威胁自己的侧背。于是,第4军部队在上午9点停止前进,等待拿破仑的进一步命令。
从凌晨4点到上午9点,拿破仑在吕岑司令部内苦等了5个小时,除了第4军发现在蔡茨有普鲁士军队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关于联军的报告。附近原野被河雾笼罩,也听不到任何枪炮声。拿破仑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
战场瞬息万变,如果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等待敌人进攻上,很可能丧失与联军的接触,这对于缺乏骑兵侦察力量的法军来说是致命的。拿破仑立即决定,恢复向菜比锡进军——这显然是一个令人悲哀且无奈的决定。
9点半,贝尔蒂埃元帅的参谋部以极高的工作效率拟制了新的作战命令。命令第6军向佩高前进,并叮嘱这个缺乏骑兵的部队要采取第3军前一天的战斗队形;第3军继续在吕岑南部的卡亚(Kaja)村一带驻扎,但需要做好向埃尔斯特河推进的准备,一旦第6军与联军发生遭遇战,第3军要立即予以支援;第4军改向卡亚村以西约5公里的陶哈(Taucha)进发,并准备在次日尾随第6军开赴佩高。
拿破仑在命令下达前,还警惕地询问第3军侦察部队是否有所收获。到10点光景,还是没有任何新的情报,他终于放下担心,跃马扬鞭向莱比锡方向而行。
途中,当拿破仑骑着战马经过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的阵亡地纪念石之际,易北军团的第5军与普军克莱斯特部开始接触。法军前卫第16师突入莱比锡。
战斗的炮声传到了拿破仑耳朵里,他随即策马向东,赶往战地——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莱比锡这个方向了。11点,拿破仑与欧仁亲王相会。这是自俄国撤退以来的首度重逢,两人并辔而行,一副父子融洽之相。
抵达前线后,突然从东南方向传来一阵枪炮声,并逐渐趋于稳定与持续。很快,一匹快马从后方奔驰而来,送来了最新情况:联军在吕岑以南发起进攻了!
对吕岑发动进攻的,正是维特根施泰因调集的联军主力。经历了5月2日早晨行军和渡河的混乱之后,布吕歇尔指挥的普鲁士第1军在上午11点全部完成渡河,并展开了3个步兵旅(约18500人)和骑兵预备队(约3200人),构成了联军的第一线和第一波攻击力量。骑兵位于步兵战线的左侧。步兵则以2个旅左右并列当先,1个旅为预备队。
半个小时之后,二线部队就位了,普军约克部在左,俄军贝格部在右,列队在布吕歇尔所部之后。接着,在正午之前,俄军温岑格罗德部和普军骑兵组成的第三线也进入了阵位,同样是骑兵在左,步兵在右。
联军司令部设于莫纳亨(Monarchen)峰上,这是吕岑以南系列低矮山岭的主峰。就在拿破仑离开吕岑时,维特根施泰因和司令部人员陪同俄、普两位君主登上了此峰(“Monarchen”的意思是君主,真是不枉此名)。
由于内伊的疏漏,法军没有部署岗哨,也没有按照拿破仑的命令将部队集中起来。甚至在10点30分,他带着参谋长离开军司令部,去觐见拿破仑时,既没有交代任何预防性措施,也没有指定自己的指挥权代理人。
当时,第9、11、39师驻扎在吕岑周边,第10师在施塔西德尔村北边宿营,第8师分布于吕岑以南3公里处的大格申、小格申(Klein-Gorschen)、卡亚和拉纳(Rahna)四座村庄内,他们都在忙于四下寻找食物,准备午餐。
更为夸张的是,这些师都没有按照规定向营地外围派出警戒哨!担负侦察任务的军骑兵旅驻扎在弗洛斯-格拉本河畔的霍思洛厄(Hohenlohe)村,这里位于4座村庄以东,由于地面低洼,河雾更为浓重,警惕性不高的骑兵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反常。
渡河后的联军借助吕岑以南一连串低矮山岭的掩护,展开于魏本以西至多姆森(Domsen)一线。从法军营地的位置,只能看见山岭的北坡,再加上清晨浓密河雾遮挡,法军对联军的渡河和集结展开行动一无所知。
正午时分,布吕歇尔主动请求发起攻击,普军的炮火宣告了进攻开始。直到首批炮弹落下,毫无戒备的法军才如梦初醒,在混乱中仓促集合应对。
然而,法军又是幸运的。由于普军步兵迟迟没有跟上进攻,联军错失了一举打垮法军的最好时机。在大格申村和卡亚村附近的苏昂师反应迅速,立即组织部队抵抗。普军经过激烈的战斗才将法军完全逐出大格申村。
在施塔西德尔村的法军也几乎同样幸运。当多尔夫斯上校的普军预备骑兵冲进这座村落时,毫无防备的法军第10师眼看着一大群普军骑兵闪电般奔驰而来,立即炸了锅。
但是,普军没有直接冲入村子和扫荡四周。缺乏足够战地经验的多尔夫斯教条地认为,单纯以骑兵进攻步兵防御的村落是错误的,所以让骑兵部队停下来,先安排骑炮实施火力压制。
借此机会,法军吉拉尔的第10师将分散的部队集中起来,并以1个炮兵连占据了村庄东面一个小山丘,支援步兵守卫村落。优秀的法国炮兵有条不紊地操作,一发发炮弹精准地落进普军骑兵队伍中,迫使多尔夫斯后退。
前方战鼓紧催,后方的莫纳亨峰顶也热闹非凡。峰顶并存有4个司令部: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和普鲁士国王威廉三世各自的司令部,维特根施泰因的俄军司令部,以及布吕歇尔的普鲁士第1军司令部。名义上维特根施泰因的司令部统筹一切,实际上各方钩心斗角。
既然俄军未能给施塔西德尔村的法军施压,局势逐步朝着有利于法军的方向发展。在第三线骑兵就位后,温岑格罗德曾派遣几个骑兵中队向西,越过格鲁瑙(Grunau)村,组成警戒线。
不久,就有骑兵飞奔而回,报告有法军正从西向东接近中。这支法军就是马尔蒙元帅指挥的第6军。由于缺少骑兵部队,他们排成空前巨大的旅方阵,以第20师为先导,缓缓推进。正是坚守的施塔西德尔村成为法军右翼的支撑点,避免了联军骑兵的袭扰。
下午1点左右,让·孔庞斯的第20师以密集纵队穿过施塔西德尔村,而在其左翼,让·博内的第21师以梯形队列抵达,更遥远的后方还有第22师正在赶来(尽管直到战役结束都未抵达)。
第6军的抵达扭转了整个法军右翼的危局。第20师接替第10师防守,吉拉尔则率领自己的部队向东增援卡亚村。
危机虽然解除,但联军用大批火炮欢迎他们,给法军第20师造成了严重的伤亡。当法军进入施塔西德尔村东面的田野时,普军骑兵又出现了。看到步兵的遭遇,马尔蒙立即打消了急于在开阔地展开的念头。
马尔蒙下令第20师撤回到村里,依托农庄组织防御。同时,炮兵出身的马尔蒙立刻让自己2个师所带的32门火炮登上小山丘,挨着吉拉尔师那2个炮兵连,从靠近村落处朝东向卡亚方向设置。这样,既能支援自己,也能支援第3军,还可封堵两军之间的空隙。
多尔夫斯也不想在步兵据守的阵地前浪费自己的骑兵力量,于是2日的一整个下午,双方展开了一场持久而单纯的炮战。
同时,在大格申村方向,法军完成了部队的集结,开始发起反攻。普军立足未稳,被赶到了村庄的南缘。可是,法军同样准备不足,后继乏力,无法将克吕克斯所部彻底驱逐出去。克吕克斯并不甘心失利,他重新组织所属各营,准备实施第二次进攻。
普鲁国王也赶来了,勇敢地出现在战地一线,向普鲁士士兵发表了极为简短的演说:“以上帝的名义,无论发生什么,这次都不会是另一个奥尔施泰特。”普军士气高涨。
联军总司令维特根施泰因坚持自己的右路突破方案,要一举夺取当面的4座村庄,然后席卷吕岑。为了确保夺取大格申村,布吕歇尔让齐滕旅在克吕克斯的右翼加入了进攻,直指大格申村侧后的小格申村。
齐滕旅的到来让战线从大格申村向东延伸到弗洛斯-格拉本河岸。原先支援该旅的6个炮兵连(4个属普军,2个属俄军)也加入了直接炮轰大格申村方向,使得该方向上的联军炮群拥有88门炮,居于压倒性优势。然而,由于缺乏统一指挥,大大削弱了炮击的效果。
进攻开始时,齐滕旅排成了两条散兵线冲向法军阵地。机智的法军第2旅新兵们借助地形的掩护,向普军倾泻死亡弹雨。毕竟普军在整体实力上高出法军新兵一筹,齐滕旅成功占领大格申村,全面压上的普军趁机攻入了小格申村。又一路向西杀进了拉纳村。
这时,部署在卡亚村后方高地的法军炮兵开火了,炮弹落进了普军纵队。在普军步兵拿下大格申村后,乐观的普军骑兵立即向4个村子围成的开阔地带冲击,企图一鼓作气冲进吕岑。这块区域充斥着低洼的草地、沟渠和带灌木丛的堤坝,影响了骑兵的驱驰。法军炮兵果断对他们实施拦阻射击,普军骑兵不战而退。
至此,苏昂第8师的2个旅全部被打残,退出了战场。尤为可惜的是,因为新兵众多,为了鼓舞士气和稳定军心,军官们都站到自己部队的最前方,蒙受了惨重的不可挽回的损失。但这一巨大的牺牲为法军争取了时间。
下午1点半左右,内伊策马抵达卡亚村军司令部。作为“一瞥定胜负”的战术奇才,内伊心里十分清楚,眼下必须立即反击,不能给敌人任何喘息之机。
他下令苏昂立即将破败的部队重新组织起来,构成自己的左翼,向小格申村进击;第9和第10师则分别组成自己的中路和右翼,攻击大格申村和拉纳村。法军又一次在军官们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队列,向前推进。
面对法军气势如虹的反击,刚刚占领了3座村庄的普军渐渐支持不住了。在短短15分钟内,法军以惨重的代价横扫拉纳村、小格申村和一大片开阔地,并一直攻击到大格申村普军预备部队眼前。法军士气和力量都用尽了,只能暂时止步。
看到法军暂时停止了前进,布吕歇尔感到反击机会来了。他手中还有一支强大的预备队——勃兰登堡旅,这是普鲁士最优秀的步兵部队。普鲁士国王又亲自从莫纳亨峰上下来,鼓舞该旅的士气。
随后,在上、下西里西亚两个旅余部的协助下,该旅投入冲锋,左翼杀向拉纳村与卡亚村,右翼扑向小格申村。布吕歇尔则集中全部112门大炮 提供火力支援。只是,这次联军炮兵依旧以连为单位作战,没有统一指挥。
普军的反击正当其时,拉纳村和小格申村又被普军夺了回去。布吕歇尔希望取得更大战果,普军越过小格申村,向前推进。就在这危急关头,法军第10骠骑兵团杀到,击败了西普鲁士枪骑兵团的拦截,抓住机会,挥舞着战刀杀进了半拉子的普军步兵方阵,挫败了普军的进攻。
但穿过拉纳村的普军夺占了卡亚村。这样,普军第一次全部夺取了吕岑以南的这四个村庄。然而,付出的沉重代价并没有为联军换来决定性的战果。北面法军火炮的声响愈来愈浓,昭示着更大的风暴将要来临。
发布于:天津市